妇女在暴力、欺骗或绝望的情况下被迫卖淫，

【资料图】

而韩国政府在“事实上助长了”这些罪行。

作者：冯璐

慰安妇，遗落在二战历史尘烟中的伤痛。

这个词通常用来形容二战期间被日军强征为性奴隶的韩国和其他亚洲女性。鲜为人知的是，1945年日本殖民统治结束后，韩美结成同盟，为迎合美国的利益，韩国牺牲大批女性的尊严，让她们成为美军的性奴隶，即所谓美军慰安妇。

《纽约时报》记者通过研究政府密档，并采访当事人，日前发表题为《为美国军人设立的残酷性交易》的报道，揭示了韩国历史上这个隐秘角落。从1960年代起，百万女性在暴力、欺骗或绝望的情况下为驻韩美军提供性服务，而韩国政府涉嫌利用她们谋取政治和经济利益，暗中助长这些罪行。

高薪诱骗绑架、随身携带性病检测卡、关押殴打、注射药物致死、多人墮胎自杀、多名受害人在等待裁决种死去……接受《纽约时报》记者采访时，6名前美军慰安妇讲述了她们的悲痛往事，并称未来计划到美国打官司。

·慰安妇受害者。

“我们的处境和日军慰安妇一样”

1977年，17岁的赵淳玉（音）快要上高中了。她有一个梦想——成为芭蕾舞演员。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绑架，葬送了她拥有的一切。3名男子把赵淳玉卖给了首尔以北东豆川的皮条客。在皮条客的监视下，她被迫去驻韩美军基地附近的一家俱乐部当美军慰安妇，度过了不堪回首的5年。

“我们的处境和日军慰安妇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们被日军士兵绑走，带走我们的则是美国士兵。”赵淳玉说。

“朝鲜战争后，千疮百孔的韩国百废待兴，急需大量资金。同时，韩国视驻韩美军为安全保障，为赚取收入并维持同盟关系，当时的韩国政府将美军慰安妇美化为对国家经济和安全做出特殊贡献的‘爱国者’。”辽宁社会科学院东北亚研究所研究员满岩介绍说。

在这样的背景下，像赵淳玉这样被绑架或被“高薪工作”的说法引诱而来的妇女逐年增加。据韩媒报道，朝鲜战争期间就有专门面向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的慰安所，慰安妇们有的是自愿的，有的是被强迫或诱骗的。通常新来者会被皮条客下药，以应对卖淫的耻辱感。

从1945年到1990年代初期，“慰安妇”一词常被韩国媒体和官员用来形容为美军提供特殊服务的女性。1961年的统计显示，这样的美军慰安妇至少有1万人，服务对象是约5万名驻韩美军。韩国《统一民族》称，至上世纪80年代，这样的女性累计达100万人，她们多因常年服药和大量饮酒而疾病缠身。

这些女性在美军基地周边的基地村工作，每天要接待数十个甚至上百个美军士兵。报道引述一份文件显示，基地村位于首尔周边人口密集的京畿道，被视作“法外之地”。韩国当局曾公开允许此地的私人俱乐部招募女性从事性交易，甚至对这些场所重新装修，以改善美军寻欢作乐的环境。

尤其在1960至1970年代韩国军政府時期，当局为了赚美元和维持同盟关系，还将基地村设定为特别旅游区，向俱乐部提供酒类免税优惠。

·已遭废弃的“基地村”收容所。

1969年，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发表关岛讲话，暗示将从亚洲盟国撤离一部分军队，韩国方面大感危机，拿出1亿韩元“改善美军基地村内的服务质量”，即所谓“净化运动”。

根据解密文件和慰安妇的叙述，美军与韩方合作开展的“净化运动”，目的是防止美军感染性病。基地村的女性必须携带登记卡和性病测试卡，并佩戴带编号的徽章或名牌。她们每周要接受两次检测，呈阳性者被强制接受治疗。

那些没有登记的女性会遭到“围剿”，被关进收容所。那里还关着被发现感染性病的女性，以及在随机检查中被确定为性病接触者或没有测试卡的人。

关押她们的收容所叫“性病管理局”，驻韩美军将那里戏称为“猴子屋”。那里的房间都用铁丝网围住，被关押者会被注射大量青霉素。不少女性甚至因过度注射青霉素而丧生。《纽约时报》采访的女性描述“性病管理局”，回忆因青霉素休克而倒下或死亡的同伴时，都带着恐惧的情绪。更糟糕的是，任何人试图逃跑都会遭殴打，甚至被负责看守的警员踩踏以致骨折。

·“性病管理局”。

据解密的美国军事文件显示，美方会在基地村的俱乐部进行例行性病检查，并将基地村的照片档案保存在基地诊所，以帮助受感染的士兵识别接触者。

“她们的身体优势将是挽救我国经济的良方”

1975年，16岁的朴瑾爱（音）被卖给一个皮条客，遭到美国大兵的严重殴打和其他虐待。她控诉：“美国人需要知道，他们的一些军人对我们做了什么，我们国家与美国结盟，联手合作，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对我们为所欲为，不是吗？”

·朴瑾爱在回忆过去的遭遇时忍不住掉泪。

对于美军慰安妇，韩方几十年来一直采取纵容甚至鼓励的态度，完全没有保护她们的权益。满岩表示，从朴正熙政府开始，就对她们进行系统性的管控，向她们灌输“合作精神”，甚至要她们“学习日本慰安妇的精神和态度”。为美化这一行为，韩方甚至将这些美军慰安妇公开称为洋公主、美韩民间外交官等。

当时的政府文件显示，韩国当局每月都会安排美军慰安妇到天主教堂集中学习英文，接受西方礼仪培训，进行性病防范的教育，还称她们服务美军“对韩国发展和安全有莫大的贡献”。

和战争时期的慰安妇不同，韩国这些女性被舆论看成贡献GDP的工具。当时，有韩国报纸形容“这些慰安妇是赢得美元的前线战士”。

受害女性每次性交易通常能赚5到10美元，这些钱落入皮条客的口袋。尽管美元没有直接流向韩国政府腰包，但进入了急需硬通货的经济流通中，达到“节省预算并赚取外汇”的目的。

1966年，韩国《新东亚》杂志载文称，“洋公主的能力是巨大的，她们的身体优势将是挽救我国经济的良方”。《新东亚》还专门统计过，当时全国有190处慰安所，每年创收外汇达1000万美元，而当年韩国外汇创收总共只有2.5亿美元。

1970年的韩国政府文件称，韩方通过与美军相关的“生意往來”賺取1.6亿美元，当中就包括这些性交易。包括朴正熙在内的韩国官员称美军慰安妇为“赚取美金的真正爱国者”。

·充满争议的朴正熙。

“我们才是最大牺牲品”

实际上，美军慰安妇不但被美军歧视和虐待，在韩国社会也被视为最低下的阶层。她们经常遭受性暴力、性病、意外怀孕、堕胎等危险和痛苦，还被媒体形容为“非法的、癌症般的、必要的邪恶”。

随着韩国经济快速发展，基地村逐渐消失。但尽管多年过去，赵淳玉与许多受害人仍不得不生活在羞耻中，直到2014年，在一些公益组织的帮助下，约120名受害女性打破沉默，向韩国政府提出赔偿诉讼。这些受害女性认为，韩国政府建设管理基地村，鼓励女性提供性服务，助长了性交易。

2017年，韩国最高法院一审判决，仅认定政府对其中57名因病遭强制收容的女性负有赔偿責任，且很多索赔要求因時效已过不获接受。直至二审裁决，法院才认定政府将女性作为賺取外汇的手段，违反法律也侵害人权。

一个不容忽视的背景是，这段历史长期得不到公开讨论。本世纪初，韩国社会学家金桂玉（音）引用韩军文件讲述慰安妇问题，政府随后封存了这些文件。

韩国导演朴京泰曾拍摄电影描述美军慰安妇的经历。在他看来，基于外交及政治考量，韩国政府刻意隐瞒美军慰安妇的资料，以至于韩国社会将这些受害者视为自愿沦落的风尘女子。“无论是政府态度还是舆论关注，美军慰安妇都不受重视。”

所幸在社会各方努力下，事情在2022年9月出现转机。韩国最高法院裁定，政府需向95名遭受性创伤的受害人赔偿300万至700万韩元（约合1.6万至3.6万元人民币）。政府被认定犯有“助长”基地村中的卖淫行为并“为其开脱”罪行。韩国最高法院还指责政府以“系统性的暴力”方式拘禁这些妇女，并强迫她们接受性病治疗。

这算是一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胜利，但就在她们等待裁決的8年间，120名参与起诉的受害人有24人去世。而且，在她们看来，赔偿不过是杯水车薪，更有许多承诺从未兌現。“我们终生都活在慰安妇身份的阴影中，至今一贫如洗。”

·2022年9月《韩民族日报》相关报道截图。

“政府的赔偿远不足以让我们改善生活情况。”参与诉讼的受害人朴槿爱（音译）说，自己多年來的生活如履薄冰，非常担心他人知道自己的过去，手臂和大腿都有自残留下的疤痕。

另一名受害人崔桂子（音译）也痛苦回忆，当年政府鼓动和自己一样的文盲妇女成为美军慰安妇时承诺，“如果同意为美军提供性服务，会在我们年长时安排免费寓所，这些当然都是骗局”。

崔桂子还表示，韩国社会普遍将混血儿歧视为“洋娼妇后代”，许多受害人只能頻繁墮胎，更有人因无法承受身心压力自杀——美国士兵先是视她们为事实上的妻子，随后又抛弃她们和孩子。

·基地村附近的无主墓地。不少慰安妇埋在这里。

“我们怎么能将他们告上法院呢”

《韩民族新闻》评论称，美国慰安妇这段野蛮历史的阴暗面历经70多年，终于被裁定为“国家暴力”，但仍有许多非法行为未获认定。

据报道，1978年，韩国保健社会部曾致函法务部称：“一部分女性因注射过量青霉素死亡是可能避免的，这完全是美军方面的过失，应起诉美军医疗人员。”但当时的法务部长官回信说：“这不是医疗事故，对于帮助我们的美军，我们怎么能将他们告上法院呢！”

受2022年法院裁决鼓舞，这些受害者们现在打算去美国打官司。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她们说自己是《美韩共同防卫条约》的最大牺牲品，并批评美韩两国政府对受害女性的遭遇视而不见，让她们至今无法得到合理的赔偿和道歉。

美军慰安妇问题不仅造成了相关女性个人和家庭的悲剧，更反映了美韩之间扭曲的国家关系。“美军慰安妇现象揭示了韩国在二战后与美国建立同盟关系时所付出的沉重代价，也反映出韩国一直以来唯美崇美甚至是带有感恩的心态。”满岩说。

韩媒《京乡新闻》发表社论称，美军慰安妇多是沒有家人保护的贫穷女性，当局不但无视她们的苦衷，更以维护安全和经济增长为由，非法剝削她们的肉体和精神，这是现代史上的悲剧。

美军慰安妇历史问题被揭露，是否会影响到美韩同盟关系？

满岩认为不会。她说：“尹锡悦政府把赌注压在美国身上。美韩两国将基于所谓‘价值同盟’，在安全、产业、科技、文化和信息五大领域建立同盟关系。尹锡悦一再强调对美国的强烈信赖和‘美韩铁桶同盟’关系，即使前不久美国窃听韩国高层一事遭曝光，韩国总统室仍忙着为美国开脱称:‘没有发现美国恶意的情况’‘（曝光内容）相当一部分是伪造的’。”

满岩说，为了改善与日本关系，尹锡悦政府能在强征劳工历史与赔偿问题上对日让步，韩国美军慰安妇的历史问题更是影响不到当下的美韩同盟关系。特别是尹锡悦在访美之后谈美韩结盟70年时称“要懂得对美国感恩,这样才有国格”。

·基地村带铁丝网的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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